在美国关税政策再成焦点之际，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近日接受英国《金融时报》播客节目邀请，与《金融时报》首席经济评论员马丁·沃尔夫（Martin Wolf）展开对话，制作推出六期特别节目《沃尔夫-克鲁格曼对话》，讨论了美国在特朗普政府政策下面临的信任危机和治理崩溃的风险，特别对特朗普政府的贸易与关税政策进行了罕见的系统性批评。
克鲁格曼在访谈中说，特朗普政府正将关税从一个经济调节工具变为赤裸裸的“政治威胁手段”，不仅破坏了全球对美国制度的信任，也正在侵蚀美国国内的治理基础。
“谈则减税，拒则惩罚”的新秩序
克鲁格曼认为，特朗普在任期间对中国、欧盟及其他经济体不断挥舞关税大棒，意在逼迫对方就范，这种“威胁即政策”的做法已成为一种新型经济外交常态。克鲁格曼直言，该策略正在颠覆自布雷顿森林体系以来美国所主导的“规则型贸易秩序”，将其引向一个以“力量至上”为导向的非制度化时代。
“这不仅是对经济学理性分析的否定，更是对合作机制的根本破坏。”克鲁格曼强调。他举例称，特朗普政府对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等主要贸易伙伴频繁更改关税威胁言辞，严重打击了投资者和企业对未来政策环境的预期稳定性。“当经济行为者不再相信规则本身具有连续性，而是担心哪天总统发一条推文，税率就变了，这不是市场经济，而是政策投机。”
从制度经济体滑向“寻租国家”？
这次访谈中，克鲁格曼提出一个判断：如果关税政策工具继续被武器化，美国将愈发像一个“寻租型国家”（rent-seeking state），即决策权不再由制度和法治约束，而成为政治集团或个人谋取短期利益的手段。
“在某种意义上，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展示了他眼中‘总统权力’的极限边界——不是去调和利益，而是用威胁制造服从。”克鲁格曼表示，这种做法让他想起一些治理脆弱国家的“强人统治”模式。
克鲁格曼进一步表示，正是这种任意性极强的行政权使用方式，正在导致“制度信任的崩塌”，不仅损害了美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正当性，也动摇了其作为“安全资产提供者”的地位。克鲁格曼说：“你不能一方面要求全球资金继续信任美元、美国国债，一方面又在国内政治与国际政策上大搞不确定性。”
关税逻辑背后的“美国优先”困境
克鲁格曼强调，特朗普对关税的使用并非源自严谨的产业保护主义逻辑，而是一种民族主义情绪的表达工具，是其“美国优先”政策的直接延伸。
他分析称，这种情绪政治化的关税政策虽然短期内可带来选举红利，但长期来看，其实际经济收益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引发全球供应链脱钩和美国制造业成本上升。
克鲁格曼警告说：“关税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必然引发连锁反应。而这种反应的最大受害者，往往是本国消费者与小企业。”
经济学家的“悲观旋律”
在访谈节目结尾，当主持人请嘉宾选择一首代表当前情绪或观点的歌曲时，克鲁格曼选择了美国已故著名女歌手卡罗尔·金（Carole King） 的名曲《为时已晚》（It‘s Too Late）。克鲁格曼表示，虽然这首歌并非关于政治，但它的忧郁旋律和“为时已晚”的主题，却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他自己对美国制度滑坡的无奈与悲观。
《金融时报》评论认为，克鲁格曼的言论，在当下的美国政坛语境中颇具警世意味。美国是否会彻底从“制度主义”滑向“工具主义”，将是全球密切关注的焦点。（央视记者 武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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