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药企“转手”中国创新药赚百亿差价

界面新闻记者 | 李科文

界面新闻编辑 | 许悦

　　一买一转，不到两年时间，德国生物科技公司百欧恩泰BioNTech（BNT），通过“转手”一款中国企业自主开发的创新候选药物，预计可获得超过500亿元人民币的差价收益。

　　6月2日，德国生物科技公司百欧恩泰与跨国药企百时美施贵宝Bristol Myers Squibb（BMS）达成了一项潜在价值超90亿美元（约合650万元人民币）的战略合作协议。

　　双方将在全球范围内共同开发和商业化双特异性抗体候选药物BNT327。该药是一款靶向PD-L1与VEGF的双特异性抗体药物，通过同时阻断免疫检查点和血管生成通路，实现协同抗肿瘤作用。

　　根据协议，百时美施贵宝将向百欧恩泰支付15亿美元的预付款，并在2028年前分期支付总计20亿美元的无附带条件周年款项。

　　除此之外，百欧恩泰还有资格获得最高76亿美元的后续开发、监管和商业里程碑付款。双方将按50：50的比例分担联合研发和生产成本（特定情况下除外），并按同样的50：50比例共享全球利润和亏损。

　　界面新闻记者对比发现，此次合作的双特异性抗体候选药物BNT327并非百欧恩泰自主研发，而是来自其2023年全资收购的中国生物科技公司普米斯。不到两年时间内，百欧恩泰买入再转手，即便BNT327最终研发失败，也能落袋至少10亿美元（约合71.94亿元人民币）的差价。

　　百欧恩泰获得了普米斯包括双特异性抗体开发平台在内的全部药物管线的权利，其中就包括此次与百时美施贵宝合作的主角BNT327。

　　中国创新药资产被低买高卖赚取巨额差价的案例，并非首次发生。连前“中国医药市值一哥”恒瑞医药都曾在类似事件上“吃了亏”。

　　2024年1月，跨国药企葛兰素史克（GSK）宣布，将以总计14亿美元（含10亿美元预付款和4亿美元里程碑付款）的价格，收购临床阶段生物制药公司Aiolos Bio。

　　Aiolos Bio是一家专注于呼吸道与炎症性疾病的初创公司，仅拥有一款核心药物管线AIO-001。该药物是一种潜在的同类最佳的长效抗TSLP单克隆抗体，主要用于治疗哮喘，并可能扩展至慢性鼻-鼻窦炎伴鼻息肉等适应症。

　　这项收购在当时也引发了不小的关注。引发关注的原因并非交易金额的大小，而是这款药物最初是从恒瑞医药引进，并非Aiolos Bio其自主研发。不到一年时间，Aiolos Bio就将AIO-001转手卖出。

　　2023年，恒瑞医药将该药物的海外权益转让给Aiolos Bio时，仅获得2500万美元的首付款和近期里程碑付款。Aiolos Bio再转手卖给葛兰素史克时，仅预付款便已是当初交易价格的40倍。

　　其实这类中国创新药资产被赚差价的事情主要发生在中国创新药行业陷入寒冬之际。背后是企业是迫不得已的求生之道。

　　6月3日，前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杭州赛得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张洪涛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外界经常只看到高光时刻，比如高价出售给跨国药企，但却忽视了背后大量企业面临的困境；尤其自2022年以来，市场整体风险偏好骤降，大量资金不再愿意继续投入高风险的创新药领域，投资几乎陷入“冰点”；此时，出让部分药物资产或公司的控股权，有时是迫不得已的求生之道，而非市场表面看到的简单低价出售。

　　万联证券研究所医药分析师黄婧婧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中国生物科技公司普遍尚未盈利或盈利微薄，研发投入较大，现金流储备存压力，授权交易首付款是快速回笼资金的方式；同时，海外临床成本高于本土，通过和海外药企合作临床可以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另外，授权交易能够提升资本市场估值。

　　百欧恩泰“抄底”普米斯也是在2023年至2024年间。在普米斯和百欧恩泰于2023年11月达成新一轮合作期间，该公司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刘晓林曾在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表示，这笔钱对企业而言非常宝贵，“它至少能让我们再‘烧’三年，可以帮助我们顺利度过寒冬，坚持到产品上市。”

　　这一时期，不少中国生物科技公司被跨国药企相中。例如，阿斯利康（AstraZeneca）在2023年12月宣布收购亘喜生物；2024年1月，诺华（Novartis）宣布收购信瑞诺医药；2024年3月，美国上市公司Nuvation Bio在宣布收购葆元医药；2024年4月，丹麦生物技术公司健玛保（Genmab）宣布18亿美元收购公司普方生物。

　　张洪涛表示，创新药领域的投资与研发充满了高度的不确定性，并非简单的买卖交易逻辑可以概括。创新药研发周期极长，往往超过10年。这是一个需要持续稳定资金、长期耐心以及宽容失败的行业。初创生物科技公司在早期没有持续稳定的收入来源，主要依靠融资维持生存。一旦资本市场环境恶化，融资受阻，公司现金流快速消耗，很快就会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危险境地。

　　但如今国内生物科技公司也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资产在国际市场上的潜在价值，尝试主动掌握商业授权（BD）的议价主动权。

　　黄婧婧表示，前期卖不出高价，因为授权交易标的多处于临床前期阶段，受让方承担高失败风险。中国创新药企可以通过设置转卖分成条款来减少差价损失。双抗、ADC等赛道现在是跨国药企并购热点，可以直接和巨头跨国药企合作临床，授权交易。

　　以三生制药与辉瑞的交易为例，就在几日前，5月20日，三生制药宣布，在研双抗PD-1/VEGF产品SSGJ-707已与辉瑞（Pfizer）达成授权合作。辉瑞将独家获得SSGJ-707在全球（不包括中国内地）的开发、生产、商业化权益；三生制药、沈阳三生将保留SSGJ-707在中国内地的相关权益。

　　这起商业授权也凭借12.5亿美元的首付款成为了国内迄今为止首付款最高的交易。同时，它拥有最高可达48亿美元的后续里程碑付款，总价突破60亿美元。